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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6日广东省茂名市公安局举办了一场不同寻常的会议,会议的主人公是一对因拐卖而分别多年的父子,叶锋强和他的生父黎胜雄。他们吃着炸生蚝,喜极而泣。十三年的寻亲之路,困难重重、波折无数。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正是这道炸生蚝给叶锋强的寻亲路提供了重要突破口,最终成就了这场意义非凡的认亲会。
2004年,叶锋强还只有7岁,生活在广东省茂名市电白区电城镇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黎胜雄常年以烧电焊维持生计,母亲则在家负责承担家务,照顾孩子。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叶锋强的父亲四十岁才结婚,他算是父亲的老来得子,备受宠爱,又因为在家中年龄最小,哥哥姐姐对他也极尽偏爱与照顾。可以说幼年的叶锋强在家中就过着“小皇帝”一般的生活,无忧无虑,简单又快乐。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活的下一秒永远无法预料。叶锋强也不知道他的生活会在7岁这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天家里来了两个自称是妈妈“姐妹”的陌生女人,她们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然后就要带他和妈妈一起出去逛街。在和她们一起上大巴车之前,叶锋强妈妈曾叫他离开,但贪玩好奇是那个年龄段小男孩的天性,又因为是和妈妈在一起,天真的叶锋强认为这只不过又是和妈妈一次平常的出行,但他没想到正是这次出行让他十三年找不到回家的路。
其实,带走叶锋强母子俩的陌生女人就是人贩子。由于叶锋强的妈妈有轻微的智力残障,她并没有独立应对这种事情的能力。出于母亲的天性,她反射性地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叫叶锋强离开。但是面对孩子的固执和对自己的依赖,她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和她们一起上了车。
当天夜里十二点,叶锋强和妈妈被带到一个陌生人家里。有妈妈在,7岁的叶锋强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只认为妈妈带他一起去别人家里做客,叶锋强甚至还睡了个好觉。可是第二天叶锋强醒来的时候,发现妈妈不见了,他瞬间开始恐慌和害怕,没了主心骨的叶锋强开始找妈妈,但有可能知道妈妈行踪的就只有那两个“姐妹”了,没有方向的叶锋强只能把他们当作“救命稻草”,反复追问妈妈的下落。正因如此,那两个陌生女人开始以此为借口带着他辗转多个地方,在那之后,叶锋强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人贩子带着他东问西问,这跑那跑,经过多次的交涉与变动,一个多月后叶锋强被带到广东省云浮市的一个农民家庭定居。对于这对农民夫妻来说,叶锋强的到来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一直很想要一个儿子。而之所以耗费很长时间才来到这个家庭,就是因为叶锋强7岁了,已经对自己的原始家庭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其他人家都担心叶锋强因为年龄太大而“养不熟”,都不想要他。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的担心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7岁的叶锋强初来乍到,养父母为了让他早日适应新家庭的新生活,极尽所能地对他好。给他买新衣服、做好吃的,对他只有呵护没有打骂。但在叶锋强眼里,养父母的这些行为都是为了加害他,和拐走他妈妈的两个人贩子没什么两样,表面上对他好,实则暗藏坏心眼。因为他始终知道这里不是他真正的家,没有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只有一对陌生的面孔和一口陌生的口音。
因此刚到养父母家,他就曾试过按来时的路线逃走,但那时年纪小,走到不远处就遇到了养父母的“爷爷”,又把他带回了这个“家”里。一开始的两年间,他给养父母出了不少难题,总和他们唱反调,他撕掉了养父母买的衣服,摔掉了他们给他做的饭,养父母一想和他交流他就生气,不理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养父母一如既往地关爱渐渐感化了叶锋强,他甚至开始叫爸爸妈妈了,养父母看在眼里也乐在心里,成为一家人这个美好的期许仿佛近在咫尺。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在叶锋强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个梦——寻找自己真正的家。
虽然这个梦对当时的叶锋强来说还有些距离,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能力。但是总有人在无意间敦促着他“寻梦”、“寻亲”。
村里环境封闭但消息灵通,慢慢地全村全小学的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世,叶锋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外界的精神压力如山倒海般接踵而至。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学习。每次和同学一起玩特别是过生日也会让他无比尴尬,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在哪一天。尽管吃得好,穿得好。各种闲言碎语也导致本就心理压抑的叶锋强更加难以忍受,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哭泣。
13岁那年,刚读五年级的叶锋强就辍学外出打工,正式开启了他的寻亲之路。
叶锋强印象中的家在一个面朝大海、风光旖旎的滨海城市。有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有壮丽秀美的山水风光。所以在2012年之后的三年内,他一个人辗转到广东的阳江、湛江、廉江等城市寻亲。可是茫茫人海,寻亲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线索。
2015年,朋友给他介绍了“宝贝回家”寻子网,他在网上看到很多走失或者被拐卖的人都通过这个网站找到了家。
希望又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在网上登记了自己的寻亲信息。但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都没有任何消息,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无边无际地失望源源不断朝他涌来。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叶锋强的寻亲之路终于在2016年初现曙光。当时的他在云南省文山州打工,正在一个大排档吃东西时,一道简简单单的炸生蚝让他呆愣在当场,随之而来的是高兴和紧张。因为他发现那里的“蚝炸”很像他小时候记忆中的味道,老板告诉他这是电白的特产,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家乡应该在茂名一带。
怀着一丝希望,他专门到茂名电白区寻找亲生父母,虽然没有找到,但他还是不气馁,继续找寻。
茂名本地网站、电台贴吧等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纷纷发布信息,宝贝回家寻亲网的工作人员还和警察取得了联系。叶锋强告诉警察,他的父亲叫罗胜雄,他的本名叫罗日生。
深圳市公安局民警根据黎日生的陈述推断,他的拐出地可能是在茂名市滨海新区电城镇沿海一带,并将情况通报给茂名市公安局,此事得到茂名市公安局领导及茂名、电白义工协会的重视,并立即指派人员前往可能拐出的地点进行调查及走访。
2016年6月,志愿者发现了和叶锋强寻亲信息高度一致的寻亲贴。但找到的这个人叫黎胜雄,他丢失的孩子叫黎日生。因为广东茂名那边的口音会把“黎”叫成“罗”,所以这则寻亲贴是一个重大发现,这表明那位黎胜雄极有可能就是叶锋强的亲生父亲。
得知消息的叶锋强心中盛满激动,他满心期待着不久后和亲生父亲的团聚,但就在这个时候上天猝不及防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警方联系到的黎胜雄在听说他有个走失的孩子叫黎日生之后不仅拒绝验亲,甚至连警察的电话都不敢接了。
这无疑让叶锋强备受打击,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为什么他被拐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他?难道自己被拐卖这件事不是一个意外吗?此刻在得知黎胜雄拒绝验亲之后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
血浓于水,自己的孩子丢了做父亲的真的能做到不闻不问吗?如果不是,那背后又会有什么隐情呢?
原来此黎胜雄非彼黎胜雄,调查一番之后,警察发现,该“黎胜雄”与黎日生生父亲同名,现在在深圳打工,并不是警方要找的“黎胜雄”。经过对背景信息等核查,警方推断可能电城镇黎胜雄才是叶锋强多年寻找的父亲。随即立刻派人与他取得联系。
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黎胜雄十分震惊,自己苦苦寻找十三年的儿子竟然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回了家,分别的时间太久,希望太渺茫,一时之间,他竟不敢相信,但当看到警察拿出的照片之后就无比确定了叶锋强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儿子。
为确保万无一失,民警还专门给父子俩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结果显示,黎胜雄和叶锋强的确实是父子关系,两人的血缘关系是有科学依据的,是板上钉钉的。至此,叶锋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随之而来的是激动的眼泪。
2016年5月6日,茂名市公安局为这对久别重逢父子举办了一场认亲会,工作人员还特意为父子俩准备了炸生蚝。黎胜雄顾不得成年人的体面与形象,在会场抱着失散多年的小儿子嚎啕大哭,自己的小儿子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稚童,在流离奔波中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儿子走失的那年身高才及他的膝盖,如今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儿子的臂膀也比他更加结实有力了。小时候他是儿子的避风港,如今儿子也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了。
父子俩一起回到黎胜雄现在居住的地方,回去的那天,父亲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黎日生望着眼前破旧的房子,脑海中又产生了淡淡的疑惑。这栋破旧的房子与他记忆中的家完全对不上号。殊不知,这栋破旧小楼的背后隐藏着一段心酸往事。
原来,就在在叶锋强艰难寻亲的十三年间,父亲黎胜雄也从来没有停下过寻找他的步伐。
自从小儿子被拐走之后,黎胜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听到任何关于妻儿的消息都会亲自出去寻找,为了家里仅剩的一双儿女,他又不敢走得太远,就只能在家工作,一方面赚点钱贴补家用,另一方面,也可以等儿子自己找回家。
树仔镇一所小学的校长与黎胜雄同族,在他的帮助下,黎胜雄找到一个他认为更有效的方式,就是在每一所小学的每一个班级依次寻找,毕竟在他看来,学校里和儿子同龄的人更多,找到的可能性也会更大。每到一个班,黎胜雄就会站在教室最后排呼唤儿子的名字,然后仔细观察回过身的小同学中有没有他的小儿子。
“黎日生”“儿子”
“不是”“不是”“没有”
一次次的呼喊带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黎胜雄找遍了沿线的小学,都没有任何线索。这样的寻找仅仅持续三年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后来他甚至变卖了家中的房产和地产,却还是一无所获。
可上天总不会辜负两个同样努力且心怀真诚的人,两个彼此挂念的人终有一天会再次相见。
现在的黎胜雄已经六十七岁了,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没房没地的他租住在侄女家里,靠国家低保生活。
简陋的厨房、昏暗的灯光下,黎胜雄正在为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做着饭,他已经两鬓斑白,身躯佝偻。脸上清晰明显的皱纹诉说着他这十几年来的艰辛不易。但此刻望着小儿子打扫卫生的背影,黎胜雄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叶锋强姐姐表示,每年过年的时候是他们一家人最压抑的日子,春节团年,合家欢乐。每一户人家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之中, 但对于当时的黎胜雄一家来说,这种特殊的节日无疑加重了他们心中的悲伤和难过,三个人默默无声,盯着餐桌上的菜肴满眼迷离,在家人团聚无期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过好日子。她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2017年,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正月初六,黎日生专门赶来茂名和家人一起过春节,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打扫卫生、一起家长里短,这是他被拐之后家里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一扫往日悲伤,重拾欢乐团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黎胜雄就带着叶锋强走亲访友,每每见人,他就会骄傲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高兴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小儿子回来了。
流年似水,时移世易,十三年分别的鸿沟还是难以填平,许多事情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如今的黎胜雄穷困潦倒,与叶锋强记忆中的父亲相去甚远,他吃不惯父亲煮的饭菜,也听不懂父亲讲的话。而对黎胜雄来说亦然,和儿子的沟通总会有些别扭和困难。即便如此,父子俩始终坚信,他们终有一天会变得亲密无间。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父母是一个孩子最大的靠山和港湾,孩子是父母全部希望的寄托。亲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我们人生在世最牢固的纽带。纵然身在异乡,也能凭借一抹熟悉的味道,摸索出回家的路。尽管多年分别,生疏难免,但乡音难改,血缘难断,亲子双方也更乐意去适应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事物。
一直以来,拐卖妇女儿童的恶劣事件层出不穷,每一个被拐卖的可怜人背后都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虽然随着当今科技水平与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针对被拐人群的拯救手段越发丰富和高明,但被拐卖的人群还是多如牛毛,而能够被找回的却少之又少。即便有人足够幸运能够回家,也已经是多年之后,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都会满怀遗憾,遗憾本该陪伴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遗憾本该相互扶持的那段人生。
那应该如何防止拐卖的发生呢?一方面,国家应该加强对拐卖这种犯罪行为的打击力度,让犯罪分子不敢犯、不想犯、不能犯。另一方面,学校教育也要注重这方面的知识普及,在家庭中,父母更要从小教导孩子和陌生人保持距离。从源头处杜绝拐卖恶劣事件的发生。
金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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